让伊斯兰回到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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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9-28 23:00:03 【来源:】 点击:

泽奥丁.萨尔达尔 著
王志忠 编译

 

观察今日伊斯兰世界,我们不得不承认:现实中的穆斯林社群,早已背离了伊斯兰精神,早已抛弃了伊斯兰理想。真实的伊斯兰精神与理想,只剩下历史教科书里一个美好的传说。

——伊斯兰不再是启蒙思想、解放人类的先进力量,乌玛不再是仁爱和平、充满活力的社会,穆斯林不再有自信心态和慈爱精神、不再有追求公平和维护正义的理想……伊斯兰似乎早已经习惯于这样的病态。

      伊斯兰世界的觉醒与反思来得太迟了,穆斯林们安逸地躺在前人的知识上太久了——这就是今天的穆斯林对现实感到痛苦、对“现代”感到恐惧的根源。
      100多年来,学者和思想家们一直在建议:穆斯林社会需要勇敢地展开反思、尝试创制,以使伊斯兰获得新生。早在20世纪初,以哲马鲁丁?阿富汗尼、穆罕默德?阿布笃、伊克巴尔为代表,一批著名的穆斯林知识分子著书立说,大声疾呼,提倡理性思考,呼吁重启创制……然而,时至100多年之后的今日,创制在穆斯林社会里不仅依然裹足不前,甚至成为一个禁忌的话题——这是为什么呢?
      其中一个根本的原因是:对于神圣的立法依据——古兰经和圣训———的解读已经被人为地、历史性地终结了。人们对经典的解读只能有一种——那就是:回到古代。如果对经典的解读与我们的时代无关,那么对于我们来说,这样的解读几乎没有什么实际意义。重复和背诵历史的解读,只会把我们拖回到历史中去——去学习那些遥远而冰冷的、与现实无关的东西。结果是,当穆斯林以极大的热情拥抱伊斯兰时,事实上,作为一个世界性的道德体系,除了看得见的宗教典礼,伊斯兰对穆斯林的日常生活很少甚至几乎没有直接的指导价值。

      解读之路的封锁,创制之门的关闭,对穆斯林的思想和行动产生了破坏性的影响。特别是,这种影响导致了三种形而上学的灾难;沙里亚被提高到了神圣的地位;信土的权利被剥夺了;伊斯兰被等同于国家。

      大部分穆斯林认为沙里亚(此处所论“沙里亚”,应指狭义即伊斯兰法律)是神圣的。事实上,沙里亚并不神圣。在伊斯兰中,只有古兰经是神圣的。沙里亚是人写出来的东西,是人理解神圣意志的尝试——人为的东西怎么会是神圣的呢?零零总总的沙里亚只不过是法理学家的看法而已。并且,在阿巴斯王朝之前,沙里亚并不流行。直到阿巴斯王朝时期,沙里亚才被真正编纂成文。当沙里亚建立起系统的法律形式后,也就把三种灾难带入了当时的穆斯林社会。那时正是穆斯林历史上的扩张时期,沙里亚也就与当时的穆斯林帝国的逻辑产生了联系。例如,沙里亚对叛教的处罚原则不是来自古兰经,而是首先来自穆斯林帝国的考虑。

      沙里亚的制定者看不到沙里亚的缺陷,也看不到哪些方面需要重新思考,哪些方面需要重新编制。谁是制定者?今天我们知道,沙里亚是由两种人演进的,一种是社会的管理者,一种是法律的制订者。当穆斯林把沙里亚看成是神圣的,实际上就等于:他们批准那些古老的法律条文是永远不可更改的。

      这意味着,当穆斯林国家强制执行沙里亚时,制订法律条文与发展法律系统之间的矛盾就出现了,亦即:一成不变的法律与不断变化的时代之间的矛盾被凸现——儿童时代的鞋子怎么能穿在成人之后的脚上呢?在各个强制使用沙里亚的地方,穆斯林社会都需要有中世纪的感觉——因为沙里亚来自那个时代,而非我们这个时代。在沙特阿拉伯,在苏丹,在塔利班的阿富汗,我们都可以看到这些。人们普遍以为,沙里亚能够解决一切问题。对于那些特权阶级来说,为了维护他们的利益领地,坚持此一观念是必要的——这是他们权力和威信的来源,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它。

      紧接着,把沙里亚提升到神圣的地位就意味着信士们失去了自己的权利。人们只能遵守沙里亚,不能做任何有悖于古老沙里亚的事情。信士们变成了被动的接受者,而不是积极寻找真理的人。实际上,沙里亚只是一套规则,只是一个价值体系,只是穆斯林的行为规范指导而已。然而,规则和价值体系不是静态的,而是需要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的。如此说来,沙里亚的原则应该是一套解决问题的方法论,而不是法律条文。

      它要求信士应当随着时代的变化,用变化的新眼光,竭尽全力地、坚持不懈地去重新解读古兰经和穆圣的人生。而且,这是必需的——它意味着,要通过伊斯兰自身的扩展,用变化的眼光重新编制沙里亚。伊斯兰中唯一不变的是古兰经——只有它,才是随着时代而变化的解读的根。
      伊斯兰不仅仅是宗教,更是综合的、全面的世界观,并且进一步通过一整套道德体系整合了现实中的方方面面。但是,伊斯兰不可能为一切具体问题提供预备好的、完全现成的答案。它为穆斯林提供了道德规范,穆斯林需要自己尽力从中找到具体问题的答案。如果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被以神圣的沙里亚的形式所固定,那么,伊斯兰就简化成了极权主义者的意识形态——这就出现了第三个灾难。

      把这样的意识形态运用于一个国家,以神圣的沙里亚为中心,这个国家就是一个伊斯兰国家。结果是,在从极权主义者的意识形态下衍生出来的极权主义者的秩序中,个人相对于国家变得微不足道了。伊斯兰被演变成国家意义上的政治意识形态,不仅淘空了其所有的道德内涵,也揭露了大部分的穆斯林历史是非伊斯兰的。极权主义者眼中的伊斯兰国家就是把穆斯林政治变成形而上学的东西。在这一意识形态指导下,通过国家机器的保障,每一个行动都可以被堂而皇之地冠以“伊斯兰”之名。

      以上三大形而上学的灾能通过对伊斯兰的弱化而得以加强,进而变成了穆斯林社会的道德规范。
      对伊斯兰的这一弱化过程是如此的荒谬,以至于正在把穆斯林社会引向追求仁爱价值的反面。以仁慈和怜悯之心来构建正义的呼吁,得到的总是那些反反复复的、机械的、教条式的回应:普通人不用去考虑这些东西,因为古代的乌来玛已经对所有问题给出了答案——他们认为,那些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前的乌来玛比我们更了解今天这个时代的问题。还有,任何对于“神圣沙里亚”的疑问或争论,都被视作犯罪。
      人们没有意识到,这种对伊斯兰的弱化恰恰正是始于乌来玛——学者。谁是学者?在伊斯兰早期,任何有知识的人都是学者。早期的学者,如肯迪,法拉比,伊本?西尼,安萨里,伊本?卡顿等,他们就是有知识的人。可他们既是神学家,也是科学家;既是教义学家,也是哲学家;既是教法学者,也是医生或者数学家……他们组成了那个时代的乌来玛。但是,在阿巴斯王朝,创制之门被关闭之后,所谓知识便仅指宗教知识,“乌来玛”变成了宗教学的乌来玛,他们被奉为“神圣法律的权威阐释者和监护人”。
      同样,公议(伊智玛),曾经是伊斯兰社会中的重要理念,也被弱化成了极少数人的专权。“伊智玛”的表面意思是公众的一致意见。这一理念可以追溯到穆圣时期。作为穆斯林社会最初的政治领导人,穆圣就实践着伊智玛。当要做出某一项决定时,穆圣就把广大穆斯林召集到清真寺里,让大家展开讨论。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最终,集体达成共识、形成决定。这一民主精神可谓早期穆斯林社会和政治的灵魂。随着时间的推移,普通民众被宗教学者们排除在外了,伊智玛变成了宗教学者小圈子的意见——如此,穆斯林世界里出现独裁统治、极权政治、专制体制,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无数的理念都经历了类似的弱化过程。乌玛被弱化成了“国家”:“我们的国家对了还是错了”换成了“我们的乌玛对了还是错了”。萨达姆也曾用“乌玛意识”和“乌玛一体化”来为自己辩护。吉哈德被弱化成了“圣战”——不仅篡改了它的精神概念,抽去了它的智慧内涵,局限了它的社会元素,更把它弱化成了不择手段的战争,包括恐怖行动。而吉哈德就是吉哈德,用什么词来阐释吉哈德都似乎不合适,或者说都无法表达它本初意义。但在今天,除了“战争”之外,吉哈德的其它内涵包括自我奋斗、追求知识、建设社会,都奇怪地——消失了。
      人们常常引用圣训或圣行来证明其极端行为的正当性。穆圣的胡须和着装也变成了神圣的,变成了衡量一个人信仰质量的标准。“好穆斯林”不一定要留胡子,一个伟大的人格也被弱化成了平面的符号。他的行为和精神价值,他的道德和伦理维度,他的谦卑和怜悯之心……这些穆圣一生身体力行的基本价值都被荒谬的弱化逻辑给吞噬了。
      形而上学的灾难和无止尽的弱化,已经把伊斯兰变成了好战分子的工具和道德沦丧的根源。我一直在说穆斯林文明已经破碎了,需要我们一砖一瓦重建。而重建的开端,显然是反思——伊斯兰自身要反省,对曾经的每一个理念和思想都要展开反省,要从最简单处开始。
      新的伊斯兰之路需要与形而上学的灾难抗争,努力防止和减少它对伊斯兰价值体系的弱化。首先,这需要穆斯林——作为个人和群体——主张自己的权利:作为乌玛社区成员,要坚持自己的权利和义务;作为信士和有知识的人,要运用理智、结合时代解读、再解读伊斯兰的基本经典和知识;要依据古兰经精神,对现行的沙里亚提出质疑,要指出许多沙里亚条文早已过时;要坚决反对以国家版图界线切割伊斯兰的荒谬概念……如果我们真正重视我们的信仰,我们就不能把对伊斯兰的解读寄托给那些没有受过现代教育的宗教学者。他们缺乏对当今世界的理解,常常鄙视当今世界的所有思想和文化产物。
      伊斯兰之所以变得衰落,是因为专业领域的人士们更熟悉11世纪,而不熟悉我们正在生活着的21世纪。我们不能让这些人把高贵的创制理念葬送到僵化的、遥远的历史中去。
      对于今日伊斯兰世界的重要事务,全世界的穆斯林都在关心、在疑问;对于今日伊斯兰世界的普遍衰落,一切热爱伊斯兰的人们都深感痛心。而要改变这种状况,则需要首先重申伊斯兰的基本理念,从更广阔的意识上去重构这些理念;创制必须意味着奠基于古兰经原则,立足于时代现实;吉哈德必须从完整的精神意义上进行阐释,为全世界各地所有人的和平与正义而奋斗;而乌玛的概念必须得到拓展和提高,使其具有更广泛的意义,而不仅仅是一个被弱化的抽象概念。正如安宛尔?易卜拉欣所说的那样,乌玛“不仅仅是所有穆斯林的共同体”,而是“穆斯林应如此与人、如何与自然相处的道德观念”——这意味着,乌玛所包含的不只是穆斯林,而是全人类。
      从某种意义上说,对伊斯兰旧有理念体系的革新就是伊斯兰的进步。

 

责任编辑: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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