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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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30 21:44:19 【来源:回族文学】 点击:
一只残边的背篼


    南面柴房里的横梁上挂着一只背篼,沿边的竹骨乱奓着,周身的竹骨变得黑黄斑斓,只有靠背的一面被人的衣物磨得光滑而油亮,像打了蜡似的。其实那是母亲背上的汗水浸湿摩擦的原因。母亲常背着这个背篼,拿上镰刀到山湾田埂去割青草。母亲出去的时候是顶着烈日背了一背希望,而回来的时候则背回来了一背青青的生命。黄昏的时候,母亲蹒跚在山道上,身后扯下了一条长长的身影。母亲就用这个背篼喂养着十几只羊和两头牛。羊是家里花销的主要来源,牛是全家那二十几亩地的劳动力,所以母亲就格外爱护疼肠那些羊和那两头牛。很多时候,母亲是把羊和牛当成了家中的成员。我记得,有一年,村里来了一个买羊的人,父亲忍痛割爱地卖掉了一只羊,用换来的钱给我们做新衣服,结果母亲哭着心疼了好几天。

    后来,人们都用上了拖拉机,耕地不用牛了,村里的牛就开始一头一头地减少,最后我家的那两头牛也被人买走了。但母亲养惯了牲口,一下子闲了下来有点不适应,于是父亲就买来了一头奶牛。母亲又在青草青青的时候天天忙着给奶牛背青草。

    背篼用的时日一久,那柔软的竹骨就变得坚脆起来,不是这儿裂就是那儿断的,母亲想方设法延长它的寿命。母亲先是用废布料把背篼的沿子包起来,再用针线缝上,这样背篼在用的过程中就减少了摩擦和碰撞的机会,自然延长了寿命。再后来,背篼的筋骨断了,周身的竹骨没有了主心骨,随之也就破烂得不成个样子了。母亲就再次用布包裹好,挂在了南面柴房的横梁上。

    看来,那只背篼母亲说不定还要挂很长时日呢。

    一把老镢头

    老镢头静悄悄地立在柴房的墙角里,从来都是一个样子。它的刃口虽然钝钝的,但仍散发着一点寒森森的光气;木把子手握的地方深深地凹了进去,那是母亲常年劳作的缘故,淡淡地散发着木漆的光。

    我小的时候,母亲还很年轻,就用那把镢头开荒、种田、打胡基、挖地、掏壕,干着样样的农活。干完农活后,不管有多累,母亲总要从田边扯一把杂草,拣一块石头,把       头打磨得闪闪亮亮的,不让它生锈。由于管护得好,镢头用起来很顺手,于是村里那些年轻媳妇时常来借这把镢头,有时这家刚放下那家又拿走了。其实,有时候母亲也要用,但东西还是要借的,在农村从来就没有不借东西的人。有人用过后却连泥带水地还回来,母亲也不生气,悄悄拿到柴房里打磨和擦洗干净。

    母亲干起农活从不鞧力,从早到晚,从春到冬,一年四季好像从来就没有闲过。她的力量仿佛是一眼汩汩流淌的泉水,从来就不会干涸。和母亲坐着扯闲话,问母亲那时为什么总是那么忙。母亲笑着说:“那个时候,手头紧,几个钱都是从四个蹄子拼来的,你看到柴房里那把镢头了吗?你们小时候穿的戴的吃的喝的,没有一样不是那把镢头挖出来的。那把镢头打胡基、锄草、开荒、砸干灰,在春天的时候,挖草药换钱。不说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母亲一笑就摆摆手不说了。

    我想起来了,大概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年开春,村里来了一群收草药的药贩子,主要收黄芪和柴胡。母亲起早贪黑地背着背篼,提着镢头到山野里去挖草药,每天背回一背篼。在油灯下,母亲自言自语着,数着那命似的小钱,算着该给谁添双鞋子了,该给谁买身衣服了。那时候,语文老师天天给我们讲《一千零一夜》中的故事,那些故事一直在我的心头萦绕,我就特别想要这本书。我把我小小的愿望说给了母亲,母亲笑着说:“一定给你买一本。”我把母亲买书的事始终放在心上,母亲也把答应给我买书的事始终记在心里。后来,母亲挖草药攒了钱,给小弟扯了一身新衣服,给我买了双新鞋,又托人到县城里的新华书店给我买了一本《一千零一夜》。我拿到书后,上课时偷着看,晚上在被窝里看,硬是把它看了个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爱上了故事书,也喜欢上了读书,并成了班上的故事大王,天天给同学们讲故事。

    这些都是母亲用镢头一镢头一镢头挖来的。

    春天到了,母亲会拿上那把钝刃的镢头到地里打打胡基,挖挖杂草。有时,我们劝她把那把镢头扔了,换把新的。她笑着说:“用惯了顺手。”好在地里的活现在不是很多,母亲也没有多少活可干,让她用那把镢头她的心里舒坦。

    我常常想,母亲的这把老镢头今后也许会成为我家的一件老古董而存放着,也许会成为乡村人工劳作的最后见证。


责任编辑:旅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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