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满19岁,金默玉就对未来有了自己的打算,她希望能成为一名四处采访的女记者,或者歌唱演员。王府里的长辈们被她的想法吓坏了:一个王府格格,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做职业妇女呢?但这个十七格格显示出了和父亲一样的固执。1937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金默玉被迫中断了在日本的学业回到北京。她终于瞒着家人找到一个职位:“在一家日本人开的公司当顾问,薪水很高,又不用坐班。”从小娇宠的她也不懂得上班要准时,“有一天我到公司去,看见大家从楼梯上下来。我想大家是去打防疫针,那时候经常会打各种防疫针。我就和他们打招呼:你们是打针去么?他们都笑:金小姐,现在是下午5点钟,我们下班了。”
那时,习惯于花钱的她,薪水还没发下来,就被她预支光了。亲戚朋友们上公司来买东西,一律挂她账上;女同事们下班了,她请她们去吃西餐。到了月底一算,她反而欠公司的钱。那时,她根本不知道,有一天,她要靠打毛衣来维持一家9口的生计;有一天,她一个月只能拿到19块5角钱,吃一碗面,都要在心里飞快地算计。
赊账成了每天的必修课
1949年,金默玉看到了解放军进城。进城的那一天,在租来的东单四合院外面,她靠着砖墙,看一队队士兵打着绑腿,身板笔直地从街上走过去,心里特别欢喜。她想,以后街上再也看不到挎着舞女、酒气熏天的大兵了。她诚心诚意地要当一个街道积极分子,跟着大家拿着玻璃瓶和竹夹子,到各家厕所去,翻开砖头,挖出砖头下的蛹。
哥哥们早就离开了北京城,但她没有跟着去。她觉得“男人们都太不成器”。父亲把儿子们都送到国外,他们读的是国外最好的军事院校。在金默玉看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军事院校里只学到了一身大爷脾气,有几位哥哥还抽上了大烟。
肃亲王的产业在这些哥哥们手中败落下来,东四十四条的房产、旅顺的房产、大连的房产都一点一点被变卖了。他们把卖房子的事情托给川岛芳子的养父川岛浪速,这个日本人却私吞了一半财产。到1949年哥哥们去了香港,留给金默玉的全部财产就100块钱。这100块钱要喂养9张嘴:大哥的4个孩子、二哥的两个孩子,还有大哥的老保姆和保姆的女儿,而她尚未结婚、没有社会经验也没有生活经验。
为了维持生计,金默玉开始变卖家中的物品:钢琴、地毯、沙发、皮大衣、留声机……由于根本不懂市价,一大堆皮衣她用不到一件衣服的价钱就全给卖了。昔日的十七格格还织起了毛衣出售,3天织1件,但仍不够一家人的买菜钱。此后,她还开过洗衣坊,用上好的肥皂,一个月下来,买肥皂的钱比挣的还多。赊账成了每天的必修课,胡同口杂货铺的老太太看到她就追着问:“钱什么时候给啊?”
这样的日子一直熬到1952年,金默玉开起了饭店。“那年哥哥到了日本,给我和6个孩子寄回了一笔生活费,斟酌再三,我在自家院子里开了间西餐厅,结果没人上门。”后来金默玉改开四川饭馆,“北京当时有40万四川人,这家四川饭馆一下子火了起来。虽然没赚多少钱,但至少吃穿不再发愁了”。两年后,饭店被公私合营,她成为中央编译局的一名职员,每月拿60元工资。金默玉回到家里,开心得哼起了小曲。
人生两次最正确的选择
1954年,36岁的金默玉结婚了。“大喜那天,旗袍是借来的,请帖是丈夫马万里亲自用毛笔写的。”金默玉说,“那一天,看着大红的喜帖,我忽然感慨,怎么这么就把自己嫁出去了!”要是在过去,她或许早已像姐姐们一样,嫁给了某位蒙古王爷。她们是满蒙联姻的重要工具,不过,金默玉从小就和她们不一样。在北京的时候,她拒绝了家里人的提亲,冲着他们喊:“我的事,你们谁都不要管!”这样的婚礼,或许潦草了些,却是她自己选择的。
丈夫马万里是当时国内极负盛名的花鸟画家,他曾有过两次婚姻,第一个妻子难产而死;第二个妻子因感情不合与他离婚。遇到金默玉时,马万里还住在女儿家里,女儿家很小,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画画了,他也因此心灰意冷,一意自杀。金默玉的出现让他重新有了作画的地方,也有了一个家。但没想到,风暴那么快就到来了。